*这章未涉及邢张,就不打邢张tag啦*
【作家与佳木斯宾馆红肠】
秦皇岛是某一年春夏之交来的东北。
他是金陵某一派的作家,笔名荒岛。
卖不出作品派。
这年春天,他经历了100万字心血被退稿和小男友跟人跑了的挫败。
小男友是个诗人,比他小十岁,他们是在一次夏谈会上认识的。
后来秦皇岛又认了个徒弟,东北人。
可这个徒弟后来作品大卖,已经脱离门派特色。并且在这年春天,他和诗人手拉手奔去了东北。
美其名曰:从哈尔滨呼兰开始,走一遍萧红的人生道路。
秦皇岛对此也评价道:放屁。私奔就私奔,萧红又招谁惹谁了?
可能就是在这点上与刀龙产生了共鸣。
秦皇岛来东北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刀龙。
那年春夏之交,他最终决定开着小破车去哈尔滨找那对双双弃他而去的文青小情侣,却毫无音迅和踪迹。
而在他从哈尔滨到佳木斯的路上,被一辆越野车撞了。
如一首全中国人民耳熟能详的歌所唱那般。
老秦开车去东北,撞了。肇事司机耍流氓,跑了。多亏一个东北人,送到医院缝几针,好了。
刀龙就是这个东北人。
秦皇岛在医院醒来的时候,刀龙问他:“哥们你这名字有意思啊。你哪来的啊?秦皇岛啊?”
秦皇岛摸出眼镜架上鼻梁上,一本正经地说:“镇江。名字,自然受之父母。”
又推了推眼镜补充道:“我是个作家。”
刀龙看了眼他满头黑白相间乱糟糟的头发,说:“拉倒吧,啥作家啊?皇岛还是荒岛啊?你这一头是够荒的。”
秦皇岛走到镜子前面看,才意识到自己在这段时间里,满头黑发已经半数转白。
他突然就醒悟过来,两个人的荒岛里容不下第三个人。
他决定不再继续寻找,并且留在了佳木斯,在老街中央租了个屋子。
于是老刀的这群狐朋狗友里,多了一个文绉绉的作家。
够新鲜的。
作家晚上饿了,便下楼到街头张秋一的夜宵摊上随便吃两口。
这年刀小鱼初一,还没开始嗖嗖嗖窜个子,在心理上就先步入了青春期。
刀小鱼喜欢趴在张家夜宵摊角落里一面油腻腻的小桌上做作业,等老刀一起吃饭。
作业内容是给班花写情书。
某天晚上生意比较好,秦皇岛来的时候就只剩下角落里那张桌子没客人了。
张秋一喊他:“小鱼!你先别写了!让人秦老师坐!”
刀小鱼闻声站了起来。
秦皇岛走过去摁了摁小鱼的肩膀,笑道:“没事,我就一个人,坐你对面就好。”
小鱼坐下后赶紧用手遮住自己的信,还时不时瞟一眼对面的人。
秦皇岛便说:“我不会告诉你爸的。”
刀小鱼立马把信往怀里揣:“你你咋知道我写什么呢?”
秦皇岛没搭话,倚在桌子上发短信。
刀龙下班后就过来了,看见秦皇岛也在,就往他们那一桌去,撸了把小鱼的头毛。
刀龙问:“今天作业做得咋样啊?语文题有没有叫荒岛大作家教你啊?”然后自己哈哈大笑。
秦皇岛喝了口汤,说:“你儿子给女生写情书呢。”
刀龙想了想说:“这算啥啊?我比这崽子还小一丁点的时候,拉着女老师的手不放呢!”
秦皇岛又低头喝了一口汤,抬头评价道:“字太丑了,女生不会看的。”
刀龙看着秦皇岛,另一边伸出一只手去抢小鱼的信:“来来来,给你老爸看一看,帮你参考参考!”
刀小鱼揣着信一溜烟跑了。
第二天秦皇岛又来喝酒吃夜宵,刀小鱼和他隔了远远三桌。
过了一会儿,又拖拖拉拉地蹭了过来。
秦皇岛抬头看他:“小刀,有事啊?”
刀小鱼先嗫嗫嚅嚅了半天,又突然拍桌道:“老秦,教我写字!”
秦皇岛愣了一秒,推了推眼镜,笑了:“小孩子家家。”
在青春期使劲窜高之前,刀小鱼看起来还只是一丁点的娃娃。
秦皇岛教他写楷书,写自己名字,他手抖个不停,笔下的字歪歪扭扭地像蝌蚪。
他扔了笔说:“老秦,我手抖写不好。”
秦皇岛就在小鱼后面坐下,一只胳膊圈过他,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“刀小鱼”。
这时候他的脑袋才抵到老秦的下巴,偶尔能感受到老秦的胡子细细密密地扎着他。
之后刀小鱼每天放了学就骑着自行车去找秦皇岛。
如果敲门没人应,他就坐在门口台阶上等。
楼上的徐大爷眼神不太好,有次见了秦皇岛,问他:“你儿子这么大啦?什么时候接过来的?”
秦皇岛说:“徐大爷你再仔细看看,这是老刀家儿子。”
徐大爷捏了捏刀小鱼的脸,说:“哎哟,这是小鱼哇,好久不见啦,怎么都没长个子啊?”
小鱼沉着脸,秦皇岛就在一旁笑。
到了初二暑假的时候,刀小鱼却像破土拔地而起的春笋一样,都高过了张秋一。
秦皇岛没法再圈着他教他写楷书了。
到了青春期,刀小鱼反倒不再写情书。他的字还是照样的歪歪扭扭,成绩也随随便便。
这个暑假里,学校强制上午补课,刀小鱼的位置被挪到了最后一排。于是他一整个上午都趴在桌上睡觉,放了学就跟着哥们去学校操场打球。每次打完球回来都能看见抽屉里塞满了情书和零食。
他就背着这堆零食,穿着背心和大裤衩,骑着自行车,屁颠屁颠地往光复路和平街交叉口去。
远远就能望见那儿的西十米处,排着长长的队伍。
李婶见到他,开心地说:“小鱼又来买红肠啦?”
刀小鱼咧嘴一笑,露出一排白晃晃的牙和两颗小虎牙。
李婶笑道:“这孩子太讨人喜欢了。”又说:“婶快排到了,你要多少婶帮你买。”
刀小鱼笑得更开了,鞠了个躬,说:“谢谢婶儿!我要两斤!”
之后他就提溜着这两斤红肠去敲秦皇岛的门。
秦皇岛有时候每日每夜地写作,连三餐都忘记吃。给小鱼开门的时候,那白花花的头发便像恣意生长的杂草堆在脑袋上的,胡子也冒了一大片。
刀小鱼满身大汗地从一旁挤进去,晃了晃手里的袋子,说:“老秦,我请你吃红肠!”
这个夏天他几乎每天都如此,和老秦一起共享午餐和红肠。秦皇岛写作的时候,小鱼脱了背心大大咧咧地躺在他床上呼呼大睡。
午后的阳光洒在街道上,头顶的电风扇呼呼地响着。
楼下有人喊他:“秋刀鱼!就知道你在老秦这儿!出来打弹珠啊!”
刀小鱼就一溜儿地爬起来,边套上背心边在窗口挥手,喊道:“喂,等我!我马上!”
秦皇岛抬头看他,他挥着长长的胳膊,额头上的汗水映着太阳的光辉。
他才意识到,从前那个娃娃已经长成少年的模样了。
刀小鱼拍了拍老秦说:“我走啦!”就踢踢踏踏地往楼下跑去。
秦皇岛站到窗边,点了根烟往下看,刀小鱼正揽着几个哥们,嬉笑打闹着离开,离开前刀小鱼还往上看了一眼,笑呵呵地朝他挥手。
秦皇岛愣了愣,掐着烟也朝他挥了一下。
可是这时候刀小鱼已经转身向巷子里跑去了。
消完这根烟,秦皇岛重新坐回桌前,翻开了稿纸崭新的一页。
第二年,又一个春夏之交的时候,秦皇岛有本书终于大卖。
这本书里,他写了一系列的故事,他回忆起江苏镇江的那条街,回忆起自己的少年时光,阳光灿烂的日子,他写少年们恣意释放的荷尔蒙,写充满意识流形态的青春、暴力与性。
他在访谈里说:“唤醒回忆和激发灵感的,可能只是某一瞬间的影像。”
在刀小鱼初升高的那个暑假,秦皇岛便离开东北回了镇江。
走之前,买了一车的佳木斯宾馆红肠。
Tbc.